一個以“美”為核心的產業，也會有不美的一面嗎？

2024年5月，一部圍繞香水產業上游的紀錄片，為公眾描繪了這樣一幅“月之暗面”。

月光之下，潔白的、幽香的茉莉花靜待采摘。由于埃及的茉莉花只在夜間開放，破曉之前，所有的采摘工作必須完畢。清晨時分，一筐筐的茉莉花被送到收購者那邊稱重、結算，而后被送至當地加工廠被提取為茉莉花油，銷售至全球各地的香水制造公司。

這只是一個產業鏈上游的常態，初級的農業種植、獨立的個體采摘、松散的交易網絡，并沒有什么稀奇之處。這個紀錄片令人印象深刻的點在于，這些采摘者除了廣大的埃及婦女之外，還包含她們的孩子。

這樣一位媽媽帶上自己三個孩子，從凌晨工作到清晨，最終掙了1美元。而彼時埃及物價正處于通脹歷史高點，一個西瓜大概需要1.5美元。（注：紀錄片拍攝于2023年間。）

可以說紀錄片通過對一種單一原材料的上游側寫，反映出目前美妝企業價值鏈上游不公平薪酬、濫用童工、勞工健康等一系列問題。

這并不是行業的秘密，歐萊雅、雅詩蘭黛、寶潔、聯合利華、開云集團、科蒂集團......很多美妝企業已然看見并承認問題的存在，并很早就在企業的定期報告或文件中做出了相關承諾。既然美妝企業并沒有否認問題所在，那為何在各大企業紛紛做出可持續承諾的當下，仍會存在這樣的現象？

整體來看，信息不透明、層層供應商難追責、各環節卡利潤，最終造就了這一場無意識的“共謀”。在整個供應鏈條上，采購價格既定，產品需求既定，每個環節的人都只是認為自己拿了自己應得的部分，而末端的采摘者便變成了毫無議價能力的價格接受者。

如果說過往因為信息的閉塞，不知者無罪，那當紀錄片將事實擺在面前，不采取行動就顯得不那么明智了。歐萊雅在2024年1月開啟了人權影響評估，并在同年5月與公平勞工組織一起啟動了名為“埃及茉莉花”的項目，以促進埃及當地的兒童保護和勞工環境改善。

有時，被看見本身就是一種改變的力量。

但被看見的依舊是少數，事實上，茉莉花油只是美妝產品成百上千原材料中的一個，童工問題也只是整個行業價值鏈上可持續爭議的“冰山一角”。綜合各家美妝集團對自身實質性議題和風險管理的披露和描述，美妝企業的可持續議題風險暴露主要集中于上游供應鏈，其中采購環節尤為關鍵。

為什么是采購？

這一方面由采購業務之于企業內部的重要性決定——美妝產品原料構成復雜且多樣，采購結果關乎企業盈利水平、產品質量、庫存狀態、供應穩定性等方方面面；另一方面也由采購之于外界環境的重大影響力決定——采購決策既關系到大量物質材料的生產和流通，也涉及到不同人員角色的管理，關乎整個供應鏈的生計，牽扯到碳排放、水資源、廢棄物管理、生物多樣性、勞工人權等一系列可持續議題。

行業人士向CBNData表示，采購對品牌而言主要有三重重要性，一是保障產品的質量和安全性，這是美妝企業賴以生存的基石；二是在成本控制中起到關鍵作用；最后采購還可以支持品牌的創新和發展。而對外部環境而言，在采購實踐中確保可持續性一方面符合相關法律法規要求，另一方面也符合品牌對消費者和社會的承諾。

簡而言之，采購部門的決策會對企業內外產生深刻而廣泛的影響，負責任采購也因而成為美妝企業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議題。

一、負責任采購，究竟有哪些責任？

整體來看，采購方即美妝企業作為責任主體，需要對自己價值鏈上的不同利益相關方負責，包括對消費者的產品質量責任、對股東的投入回報責任、對環境的資源利用責任，以及對供應鏈勞工的生存和發展責任。

其中，消費者責任和股東責任是企業經營的顯性生命線，企業一般會有自己的嚴格產品質量管理標準和風險控制方案；環境責任則往往由當地政府代理監管，非常有賴于供應商所在地的合規要求和執法水平；供應鏈勞工責任往往是處于最為灰色的地帶，一方面人力密集產業往往分布在法治水平不高的經濟脆弱地區，另一方面勞工本身很難有能力、資源或渠道進行發聲維權。

全球擁有85000+會員的責任商業信息平臺Sedex大中華區ESG負責人王澄在接受CBNData采訪時表示，美妝行業的采購傳統又多元，質量管理顯然是最為重要的議題之一；同時在可持續發展與ESG踩緊油門的今天，提升原材料采購的可持續性，或可持續原材料的采購占比也是十分關鍵的議題；制造現場和倉儲物流方面的健康安全、勞工標準和環境（如化學品、水等）管理等議題也極為關鍵；另一方面，在美妝行業，綠色包裝是可持續實踐的重要一環；當然還有一些我們需要更多尊重的議題，如社區關系、動物福利、責任營銷等。從今天的視角來看，以上各個議題都應在美妝行業的負責任采購角度加以更多重視。

目前，幾乎所有的美妝集團都會強調自己的負責任采購政策和細則。背后的原因也不難理解，企業需要在經濟下行的周期中保持韌性，這離不開對自身全價值鏈風險的重新評估，所以他們不得不正視不同利益相關方的權益并充分回應，負責任采購因而成為當前環境下構建商業韌性的重要一環。

以歐萊雅集團為例，其在2023年全球注冊文件中指出集團的可持續采購戰略包含四大支柱：人權保護；商業關系的誠信；多樣性、平等和包容性（DEI）；自然環境和資源的保護。

可以看到，負責任采購絕不僅僅局限于對環境的負責。傳統認知中的環保、減碳、減塑、廢棄物管理、水資源管理這些可持續議題其實只構成了負責任采購中的一大支柱，剩余三大支柱均與具體的人息息相關，從員工和社區文化的包容性到供應鏈勞工的人權保護，再到更加底層的治理基礎，這四大支柱其實指向的是在采購過程中涉及到的各類角色和環境影響。

既然美妝企業對于負責任采購的必要性和范圍定義存在著相對廣泛和科學的認知共識，那在實際落地過程中，為何依然阻力重重？

二、直面供應鏈上三座大山，拆解美妝企業的可持續困境

美妝企業負責任采購挑戰的背后，是可持續供應鏈建設的困境。行業人士向CBNData表示，美妝企業的供應鏈可持續挑戰主要來自4個方面：

材料的可持續：美妝產品的原材料往往來自全球各地，其中包括植物提取物、礦物質和化學成分。確保這些原材料的供應鏈透明、環保且符合道德標準是一個重大挑戰。特別是一些稀有植物或礦物資源，過度采摘或不當開采都有可能導致生態破壞和生物多樣性減少。

供應鏈的復雜性和透明度：美妝企業的供應鏈通常非常復雜，可能涉及多個國家和供應商。追蹤每一個環節，確保所有合作伙伴都遵循可持續發展的原則是一個十分艱巨的任務。此外，供應鏈中透明度的缺乏可能會導致品牌難以確認其產品是否真正符合可持續發展的標準。

生產過程中的環境影響：美妝產品的生產過程可能涉及大量的能源消耗和化學廢棄物排放。如何減少生產過程中對環境的負面影響，同時保持產品的高質量和成本效益也是一個重大的挑戰。

消費端的需求變化：消費者越來越關注環保和道德問題，他們希望購買到符合可持續發展標準的產品。這種需求的變化也要求美妝企業在短時間內進行供應鏈的調整，這意味著消費企業需要額外的資金與時間的投入。

整體而言，供應鏈的復雜性、企業決策機制中對短期投出產出的優先考量以及不同利益相關方多元甚至對立的利益訴求整體造成了美妝企業在可持續供應鏈構建上的艱難局面。

1.理解供應鏈的復雜性

事實上，采購所處的供應鏈環節是一個由眾多企業組成的網絡，多節點、長鏈路、產品多樣性、供應商多元利益訴求、組織內部復雜性、信息不通暢，這些因素共同造成了供應鏈管理的終極敵人：復雜性。要理解這一復雜性并找到可持續供應鏈的解法，繞不開供應鏈領域經常討論的產品流、信息流和資金流這“三流”的相互關系和內外影響。

企業依賴產品流運轉、依賴信息流決策、依賴資金流生存。一般而言，產品流與產品的成分功效、安全性、穩定性以及環境影響直接掛鉤，并包含著價格和成本等關鍵信息，資金流則與社區和人的影響緊密相連，有賴于各個角色間的博弈關系。雖然企業在對外說明負責任采購時會將人的影響和物的影響區分表達，但在現實采購過程中，物與人并非相互獨立的存在，很多原材料的爭議點與人的問題緊密掛鉤。以歐萊雅官網披露的成分介紹為例，這些信息在某種程度上解釋了為什么一種原材料的選擇與應用會影響到企業不同的利益相關方。

可以看到，無論是紀錄片中的茉莉花油還是上述列出的任何一項成分，它背后都關聯著一連串信息標簽：功效、價格、可得性、穩定性、安全性、環境影響、經濟影響......每個標簽都有著自己的參數值，企業需要通過對這些不同維度的參數進行綜合評估，形成一套最優“算法”，從而實現商業目標和可持續目標的平衡。

但這一“算法”是誰來決定的？背后的決策機制又是怎樣的？這兩個問題決定了企業的是否真正將可持續目標納入企業的經營實質。

2.水面之下的企業決策機制

對于美妝企業而言，供應鏈管理并不是一個端到端的線性過程，而是一個由部分動態反饋的循環子系統構成的大循環系統。根據供應鏈管理協會（ASCM）最新版供應鏈SCOR DS模型，“供應鏈是一系列不斷移動的活動，從流程到流程，沒有人為的開始或停止”，這其中涉及到需求、供應、協同、再生四大模塊，包含計劃、采購、轉化、訂單、履約、退運六大流程，而最核心的ORCHESTRATE（編排）是整合這些模塊和流程的底層環節，它直接決定了后續這些子系統以何種流程運轉，又以哪些績效指標作為標準運行。

企業作為整個供應鏈系統的主要責任方，是大腦，是編排方式的規則制定者。

作為非供應鏈管理專業人士，我們并不需要理解這些圈圈的具體含義和復雜關系，只需要認識到企業的供應鏈編排決策高度依賴整個系統的信息反饋，并且能夠影響到每一個環節的KPI設定。

那么誰來編排？以美妝代工企業科絲美詩的產品生產系統為例，可以看到一件美妝產品在抵達流通渠道之前，主要經歷了研發-產品計劃-配方管理系統-原材料采購-質量檢測-大批量生產-子工廠質量監測-灌裝和包裝-最終質量檢測-運輸十大關鍵步驟，其中R&I（研發）、產品計劃和配方管理系統直接影響到后續的采購環節。可以說，企業“要投入多少資源做出這樣的產品”（資金）“要做多少這樣的產品”（數量）“用什么樣的原材料制作這些產品”（性能功效），這些決定采購參數的關鍵決策，主要由這些部門決定。

了解誰來決策之后，是決策依據的問題。雖然當前消費者對品牌的可持續性訴求在逐步提升，但在現實的商業目標視角下，經營的短期投入產出比依然是最高優先級。科絲美詩供應鏈總監金海臨對CBNData表示，美妝企業在采購環節會重點考量四大要素：成本、質量、交付能力和異常處置能力。

ASCM在最新的供應鏈績效評估框架中提出了三大維度和八大指標。不難發現，這些績效指標與這四大要素緊密相關，同時最新的版本較舊版也新納入了利潤指標和可持續維度的表現指標。

理想狀態下，在供應鏈編排環節就設置好對可持續性的指標參數要求，就像將ESG表現加入高管績效考核指標中一樣，是最根本的源頭解決方案。

但現實之所以被稱為現實，因為它從不理想。

這種現實感主要來自于具體的人——每一位決策者都并非活在真空之下，都有著各自的個體判斷和利益取舍。比如在執行層面，企業治理水平低下和監管不嚴導致的執行不力、數據造假、專業性不足等問題都可以造成嚴重后果；與此同時，當前經濟下行的現實環境正直接沖擊著美妝企業的市場規模和利潤空間，壓縮了企業高管在長期目標上的耐心和投入。這也是為什么治理在整個ESG框架中扮演著最底層基礎支持作用的原因，良好的企業治理意味著將會有更多元的視角和不同利益相關方參與到決策過程之中，管理者也更有動力立足于長期目標進行決策，這有助于企業在決策環節對所有可能的影響做出全面、充分和專業的評估，在執行環節以更高的水準落實行動。

企業決策之外，是更廣泛、多元且不可控的利益相關方群體。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不重要，恰恰相反，這些依附于企業供應鏈的上游種植者、供應商、生產廠家、渠道商以及為他們提供金融服務的銀行/資方，是真正保障供應鏈得以在現實世界中運轉的關鍵。找到這些不同群體利益訴求的最大公約數，也是企業構建供應鏈韌性的必要條件之一。

3.利益相關方如何影響供應鏈？

一般而言，企業會將利益相關方籠統地描述為政府、消費者、投資者、員工、供應商等等。傳統商業敘事中，消費者、股東和員工是企業都會強調的重要利益相關方，阿里巴巴曾經也作出過“客戶第一、員工第二、股東第三”的價值觀聲明。但在VUCA時代*，風險來自于各個方向，僅僅關注那些與企業營收直接相關的人顯然已經遠遠不夠。

*VUCA時代：寶潔公司（Procter & Gamble）首席運營官羅伯特·麥克唐納（Robert McDonald）借用一個軍事術語來描述這一新的商業世界格局：“這是一個VUCA的世界。”VUCA指的是不穩定（volatile）、不確定（uncertain）、復雜（complex）、模糊（ambiguous）。

其實對于消費者而言，任何通過各類質檢標準到達個體手中的產品很難被認定為對人體有害。不過個體無害不等同于整體無害，相較于這些成分之于單個消費者的風險，原材料生產過程之于環境和供應鏈勞工的風險，尤其是當上游涉及農業和礦業時，往往會更加尖銳。

要平衡這些小農和環境的利益，除了制定具體的行動標準之外，還需爭取到整個供應鏈上不同參與者的共同支持，通過機制和規則將原本不相關的利益方卷入其中，才有可能真正實現外部供應商的管理，最大程度規避執行動作上的變形。

一個較為經典的案例便是棕櫚油產業鏈的可持續實踐。作為食品和化妝品原料中不可替代的關鍵成分，棕櫚油的高產量和高需求特征使得種植油棕成為一件有利可圖的生意。利益驅使下，為種植油棕而被砍伐的熱帶雨林持續增加。作為地球寶貴的不可再生資源，熱帶雨林發揮著尤為重要的碳匯功能（吸收空氣中的二氧化碳），所以在全球氣候行動背景下，為經濟利益毀林的行為需要被嚴令禁止。

目前大部分消費企業的做法是選擇加入可持續棕櫚油圓桌倡議（RSPO），該組織于2004年成立，其成員覆蓋棕櫚油產業鏈的七個領域的利益相關方，包括油棕種植者、加工商和貿易商、消費品制造商、零售商、銀行/投資者，以及環境和社會非政府組織，共同實施和推動全球可持續棕櫚油標準。截至2024年8月29日，全球范圍內有954家消費品制造商已經加入該倡議。

對于美妝行業而言，大部分主流的國際美妝集團都已加入該倡議，這意味著除了遵守當地法律法規外，企業一切圍繞棕櫚油產業的活動都需要按照RSPO的較高標準執行，采購的對象也需要是同樣遵守RSPO標準的油棕種植者、加工者和貿易商、零售商等等。

RSPO的實踐充分考量了產業鏈條中多元利益相關方的參與和可持續影響，通過人為設立門檻建立一個良幣驅逐劣幣的機制，為很多其他原材料產業提供了很好的示范，不過正如同茉莉花油一樣，棕櫚油只是眾多原材料中的一種，而美妝供應鏈的可持續建設是一個系統性工程，其解決方案也必然應該是以系統性而非單點或者單鏈路的模式落地。

破局的關鍵在哪里？

三、美美與共，離不開數字化、大公司行動和產業共識

系統的問題需要系統性解決。

CBNData認為，數字化、大公司行動和產業共識是當前實現可持續供應鏈建設更為緊迫的三大任務。

麥肯錫一篇關于構建供應鏈韌性的分析文章指出：供應鏈的數字化可以顯著提升透明度、可追溯性和靈敏度，前期投入的成本在長期也被證明是可以顯著提升利潤水平的。

落到可持續供應鏈建設層面，數字化的重要性無需多言，無論是供應鏈視角下的負責任采購，還是產品視角下的產品生命周期管理，亦或是越來越多企業都需要做的碳排查、碳資產管理，數字化都是最底層的基礎，是實現有效管理的前提條件。

數據工具的應用在這一過程中起到很大的作用。以歐舒丹為例，其在2024財年ESG報告中披露，其對96%的直接采購供應商使用EcoVadis工具量化評估它們的可持續發展表現；并且首次對所有品牌進行原料溯源評估，集團50%的植物基原料實現溯源；而在包裝層面，歐舒丹包裝研發團隊表示產品包裝的選擇都是基于碳足跡、水消耗等特定指標的量化標準，借助生命周期分析（LCA）在內的多種工具作出的最優選擇。不難發現，離開數字化運營，這些可持續供應鏈建設所需的必要決策數據將會無從談起。

如果說數字化可以在微觀層面綜合提升企業的競爭力和經營韌性，那大公司行動則在中觀層面起到推動行業變革的作用。

雖然很多末端的環境影響和人權問題，追根溯源指向的依舊是一些全球性的大型商業組織，而且伴隨規模化而誕生的復雜性也為供應鏈可持續目標的實現帶來直接挑戰，但無論現實結果如何，一個不容被忽視的現實是更具規模的企業往往在產業鏈上擁有更大的話語權和影響力，這使得它們在推動美妝產業整體可持續轉型的過程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其中一個很重要的方面在于大企業可以對供應商提出更高的環境和人權要求，提高供應商準入門檻。比如開云集團的《可持續準則（2021版）》和雅詩蘭黛的《供應商可持續手冊（2020版）》，都對供應鏈企業在治理、環境、人權和社區發展多個維度的議題做出了細致的要求。

另一方面，大公司也可以充分調動社會資源和資本，通過自身的號召力進行加速器創新或者以定向基金的方式投資新型技術企業，從而尋求更革命性、突破性的創新轉型機會。比如歐萊雅的開放式創新團隊會選擇通過建立伙伴關系的孵化器、加速器、投資基金，如Founders Factory、Station F、Partech和Cathay等，關注和尋找下一個美妝科技初創企業和科技。

與此同時，相對健康的現金流基礎也使得大公司有資本更為長遠地看待投入產出比。金海臨認為負責任采購戰略的實施，短期內或許對企業的采購成本及其他管理費用有所增加，從而影響企業利潤，但從長遠看，更規范化的供應鏈體系下，能夠產出持續合格穩定的產品，產生更好的商譽回報。

最后，大公司在消費者教育和溝通層面的力量也不容忽視。面對消費者對大公司環保承諾和實際影響不匹配的質疑，王澄表示，只有更多的人進入到可持續中，加大其規模化的可能性，才能進一步降低可持續所需要的主動/被動的投入，這對于任何企業而言都將是有益處的，而過程中的“吆喝”，是讓成本降低的重要方式之一，也是核心的溝通方式之一。金海臨則從信任提升的方式層面給到建議：“公眾的對大企業的關注度較高，對于其原物料甚至制造工藝的信息披露要求也較多，因此規模企業需通過自我披露或第三方機構報告形式佐證自身供應鏈的合法、合規以及合格。”

回到文章開頭的案例，是供應鏈上游不透明、難追責、卡利潤共同造成了茉莉花采摘者的困境。如果說數字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幫助提升供應鏈上游的透明度，進而實現可追溯可追責，那卡利潤的問題顯然更為棘手和復雜。

供應鏈上的利潤分配矛盾，這一點在經濟形勢較好的情況下往往不會暴露，但在企業普遍壓縮成本，消費者通脹壓力提升的環境下，這樣的矛盾只會越來越多得被暴露出來。而這些矛盾所帶來的隱性成本，比如可能的產品質量問題、供應鏈穩定性、商譽損失、合規風險、不信任帶來的溝通和交易成本等等，則需要被企業正視和提前管理。

RSPO的實踐證明，產業共識和共同目標在一定程度上能有效化解這類矛盾。東邊野獸向CBNData表示，“品牌如何與供應鏈合作伙伴達成‘認知’上的一致是很重要的。因為我們的關系不應該只是買與賣的關系，而是應該堅守共同的信念，對消費者負責，有社會責任感，敬畏自然敬畏我們腳下的土地。基于這一前提，品牌與供應商達成了一種更加緊密更加‘同頻’的合作關系，目標是一致的，從而減少很多溝通成本、中間商差價的成本，同時在合作中發現更多商業機會。”

2024年的美妝企業正面臨著空前的市場挑戰，裁員、換帥、縮減業務、審慎擴張、上下游整合......各家企業動作不斷。但即便如此，我們依然可以看到無論是傳統大牌還是新銳品牌，對待可持續這個目標，都抱有同樣的堅定性和投入度。從產地直采、合作社種植這類縮短供應鏈、增強透明度的上游舉措，到原材料研發、可再生農業這樣更具革命性的技術路徑探索，亦或是更加真誠主動的、以凝聚共識為前提的利益相關方溝通和信息披露，很多積極的實踐正在被更多消費者看見和理解。

美妝產業的“月之暗面”真實存在，但驅動這個產業前進的一直是人類對于美的追求，從大眾之美，到各美其美，人類對美的理解不斷深入，美的內核也不斷演變，我們也有理由相信它會迎來一個美美與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