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最適合被觀察的，是職場
導語：是時候把職場綜藝的主人公，還給普通職員了。
作者 | 周直三
編輯 | 石 燦
在律所實習的第一天，李晨就遇到了難題。
他在截止時間的最后一刻，提交了法律分析報告。幾分鐘后，他才發現，已經提交的報告中出現了低級錯誤。他趕緊修改了一份，重新發了過去，也因此成為八位實習生中，唯一一位遲交的人。
坐在他旁邊的實習生也狀況連連。有人在DDL（截止時間）之前，出現小插曲，令人捏了一把冷汗；有人在點發送之前，郵箱突然出現了問題。
在律政職場觀察真人秀《令人心動的offer》（以下簡稱“offer”）中，這些初入職場的窘態，被屏幕外的何炅、周震南、papi姜逸磊等明星捕捉，也被數以萬計的觀眾盡收眼底。
繼婆媳關系、情侶吵架、親子代際之后，這檔國產綜藝，終于找到了年輕人亟需探討的選題——職場。
這檔節目的主角，是八位法律相關專業的素人實習生。他們要在一個月的實習期中，爭奪僅有的兩個轉正名額。
由明星和律師組成的“offer加油團”，則退到了后場。他們沒有干預實習的權力，只能在直播間觀察實習生的命運，并為他們爭取多一位的轉正名額。
“精英”人設背后，律師繁瑣、枯燥的工作在節目中展開。院校、婚姻、人際等尖銳的職場問題，也首次直白地出現在了綜藝鏡頭前。
職場不僅僅是“神仙打架”
“你做好了踏入職場的準備嗎？”
在這樣一句靈魂拷問下，八位實習生走進了律所，開始了一次離夢想最近的實習。
第一個到達律所的李晨有些拘謹。面對初次見面的幾位實習生，他不知道聊些什么，只能尷尬地微笑，盡力附和著他人的問話。
澳洲留學歸來的蔡昆廷自信滿滿。為了緩解尷尬氣氛，他開啟了“尬夸”模式。實習生郭旭說完自己的名字，他的點評是“優秀”；郭旭提到自己在東北上學，他又跟上一句“很不錯”。
實習生何運晨是最開朗的。他一進來，就用幾句話打破了等待室中的尷尬。在他的倡導下，大家開始進行自我介紹
話題逐漸過渡到了畢業院校。聽到身邊的小伙伴，都來自人大、北航、西政、華政等院校時，郭旭有些不好意思。
“offer加油團”的律師岳屾山解釋，在國內應聘法學相關職業時，會比較看重“五院四系”：
“五院”：中國政法大學、中南財經政法大學、西南政法大學、華東政法大學、西北政法大學
“四系”：北京大學法學院、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武漢大學法學院、吉林大學法學院
在實習生群體中，“五院四系”就占了近一半。郭旭所在的大連海事大學，雖然擁有頂尖的海商法專業，但并不在“五院四系”之列。
最后入場的實習生，是北大博士梅楨。學歷最高的她，已經擁有了美滿的家庭，但在面試中，她遭遇了婚姻與工作的“死亡提問”。
這些實習生雖出身名校，顏值突出，但卻和普通的應屆畢業生一樣，有初生牛犢的莽撞和稚氣，要面對職場普遍存在的困境和壓力。
在招募實習生人選時，節目組首次要求每一位同學提供在校成績單。“我們入選的八位實習生，他們其中80%的成績都是3.5以上（四分滿分），絕大多數是學霸級。”節目監制，企鵝影視天相工作室總經理邱越說。
不過，《offer》并不僅僅想營造一個“神仙打架”的舞臺。八位實習生中，有普通院校畢業的，有在海外學習的，還有已經步入婚姻殿堂的，每個人在自己的領域上都有短板。
節目要探討的，正是多元化的他們，是如何在職場上克服困難，解決問題的。
“我們選取了職場最底層的視角——實習生。這八位實習生在學校里是非常優秀的，但當他們第一次來到這個實習的環境，仍然要面對極大的壓力，包括對自己的懷疑，放下之前所有的光環，進入一個非常殘酷的世界里面，這個對于一個人的成長，是非常顛覆性的挑戰。”
為了保持專業度，避免“造星”嫌疑，節目組還篩選掉了一大批顏值高，但對律師行業不夠熱愛的人。
“這些實習生不是要出道做演員的，他們都真正地熱愛律師行業，并以此為終身職業追求。”邱越認為，在高強度的壓力挑戰中，如果實習生對于律師行業沒有追求、敬意與執著，那么觀眾也無法感受到他們的真誠與力量，從而產生共鳴。
《offer》選擇把鏡頭，更多地對準這些初出茅廬的實習生，同時也把職場問題帶到公共場域，以綜藝的形式，發起了一場全民大討論。 是時候把職場綜藝的主人公，還給普通職員了。
從“幫你找工作”到“看你找工作”
其實，中國觀眾對職場綜藝并不陌生。
2003年，央視推出首檔人力資源節目《絕對挑戰》，開啟了電視求職時代。
《絕對挑戰》使用的是較為傳統的真人秀模式。節目會跟蹤一家知名企業招聘的全過程。招聘前半段用短片展示，在職業顧問、人力資源主管的層層篩選下，最后三名候選者將在演播室進行終極面試，只有一位求職者才能獲得企業的青睞。
圖片來源：豆瓣電影
到了2010年，職場綜藝開始“秀場化”。《非你莫屬》《職來職往》等求職節目，把面試現場搬到了綜藝舞臺，用“非誠勿擾”的方式，讓公司高管與求職者直接匹配。
求職者履歷華麗，高管金句頻出，選手臺上暈倒，高管憤然離席。隨著觀眾的成長，這些求職節目的套路也逐漸被識破。
圖片來源：豆瓣電影
“站著的坐著的大多都不誠懇, 鎂光燈加身便不由自主的想營造氣場，可惜演技欠佳流于做作。”豆瓣網友Q·ian·Sivan這樣評價《非你莫屬》。
2015年起，職場綜藝迎來了“星光”。《挑戰者聯盟》《了不起的挑戰》等節目，讓明星親自下場，挑戰各種不可思議的職業，體驗不同行業的艱辛。《你好，菜鳥》中，六位明星則像普通人一樣，體驗擠地鐵、打卡、加班、領導訓斥等普通職場生活。
圖片來源：豆瓣電影
不過，這些綜藝中的職業只是一個外殼，明星在極端環境下的“秀”仍是節目主體。行業本身的情況，行業普通從業者的機遇與挑戰，都隨著明星挑戰的獵奇性一帶而過。
2019年，《我和我的經紀人》揭開了“經紀人”這一神秘職業的面紗。白宇的經紀人琪仔，會因為自己成長的速度追不上藝人，承受巨大壓力；當紅男演員朱亞文，也會因為形象固化問題，對未來的發展道路產生迷茫。
圖片來源：豆瓣電影
明星不再是職業的體驗者，而是職業的親歷者。這檔綜藝，讓觀眾看到了明星與經紀人的職業關系，也看到了藝人團隊在光鮮背后，超出常人的壓力和痛苦。
《令人心動的offer》又顛覆了這種模式。節目把素人職員拉到了前場，把明星嘉賓拉到了后場。明星角色從體驗者、親歷者進一步弱化為了觀察者。
在律師岳屾山面前，何炅、郭京飛、周震南等嘉賓變得謙遜起來。這些習慣了鮮花與掌聲的明星，到了《offer》的演播室，也成了缺乏經驗與專業知識的“職場新人”。
節目中的“干預手段”也逐漸被弱化。傳統干預求職進程的主持人、導師、環節設置通通消失，“offer觀察團”只能看到實習過程的影像。節目錄制過半，“offer觀察團”甚至與實習生還未曾謀面。
實習生要做的，就是按照職場規則生存；節目要做的，則是從“幫你找工作”變成“看你找工作”。
明星退出主舞臺進入觀察室，觀眾要看普通人的職場。在職場理念和綜藝形式的碰撞中，職場綜藝正在向平民化、專業化、觀察化的方向發展。
未來，又有一大批素人職場綜藝來襲。聚焦娛樂行業的《金牌實習生》，探索上下級關系的《老板的緊箍咒》，邀請老總觀察員工的《老總來了》即將播出。
職場問題與觀察類綜藝，正在碰撞出更奇妙的化學反應。
怎么做好一檔律政綜藝？
實習第一天，實習生們就要在四個小時內，寫好一份法律分析報告。他們提交的報告看起來“高大上”，卻被專業律師一下子看出了問題。
人大學霸李浩源擁有最強的理論基礎，卻出現諸多低級錯誤；北大博士梅楨邏輯清晰，卻缺少國內的法條分析；李晨寫出的“原告人”“被告人”，更是從未在法律文書中出現的詞匯。
北大法學院的一凡覺得，寫法律分析報告的環節，有點像法學院的案例研習課程，十分鍛煉思維能力。
“有律師指出某實習生的報告分析思路非常好，但是細節上出現了錯別字、標點符號等問題，這一點很真實，律師的文書工作是非常強調細心的。”
在不同的報告中，她看到了不同的思維方式，有的從法理的角度進行分析，有的是從非常實務的角度去分析訴訟請求，甚至寫出了賠償金的具體算法，這些思維是一名法學生轉向律師的實務工作過程中，非常值得借鑒的。
不過，也有部分專業人士，指出了一些小紕漏。比如實習生引用法條有誤，不應該穿不過膝的裙子，律所很少存在“帶教老師”等等。
為了盡可能地讓觀眾理解，節目設置了很多普通生活與法律交叉的場景。
在實習生一開始拿到的實習合同中，有三項較為苛刻的規定，即“繳納保證金”“遲到罰款”“扣押身份證/護照”。憑著“律所不會把我賣了”的想法，八位實習生還是沒有質疑，簽下了字。
沒想到，這三項苛刻的條款，本身就是違法的。之所以給實習生們違法的合同，是想告訴他們。在今后面對任何一份法律文書時，都要采用極端審慎的態度。
律師馬先森對這個場景印象非常深刻。“從我本人接受客戶咨詢的經驗來講，很多后來發生的糾紛，都是來源于開始時進行談判和簽訂合同時，對于法律風險的不注意所導致。”
他認為，無論是節目中的律師，還是屏幕外的觀眾，在從事商業及日常活動時，都應時刻保持風險意識，盡可能在了解合同條款的情況及糾紛解決方式的情況下簽字，比如常見的勞動合同、貨物買賣合同、房屋租賃合同等等。
很多觀眾通過節目，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些實習操作是違法的。
律師杰夫注意到，節目組先選取了大眾最為熟悉的民事和刑事法律領域，并呈現了網絡暴力、美顏濾鏡等與日常生活相關的案例，盡可能地平衡了專業性與娛樂性。
“offer加油團”中幾位看似不夠專業的明星嘉賓，代表的是屏幕前，在職場上處于不同階段的普通觀眾。
周震南看不自信的李晨，就像看到了自己剛工作的樣子；papi姜逸磊看到梅楨在面試中被盤問，也呼吁大家，不要在工作中對已婚女性戴有色眼鏡。
“職場前輩”何炅、郭京飛，“職業女性”papi姜逸磊、藍盈瑩，“職場新人”周震南，他們要拋棄傳統的精英視角，替觀眾提出專業上的疑問，還要針對職場問題，探討普適性的解決方案。
作為一檔大眾化的娛樂產品，《offer》要做的并不是100%還原，而是要把小眾的律師行業，進行大眾化的表達。
讓更多非專業觀眾產生共鳴，從而理解律師行業；從實習生的經歷引起大眾的職場共鳴才是這檔綜藝節目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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