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滾樂正加速擁抱“飯圈化”
文|李北辰
2020年,綜藝娛樂對樂隊文化的“收編”,正在變得愈演愈烈。
剛上線不久的《我們的樂隊》,再次讓大眾看到綜藝向小眾文化的滲透力量,也讓人看到當“養成系”遇上搖滾樂,會發生怎樣的戲劇沖突。
你可能已經知道,這檔節目有點像“樂隊版”的《創造101》,盡管樂隊“養成系”這應算是頭一遭,但從綜藝邏輯上講,攢個樂團和攢個樂隊好像并沒有太多不一樣。
當然,樂隊開始玩“養成”,難免會引起一些搖滾樂迷的質疑。
這種質疑并不稀奇,從去年的《樂隊的夏天》和《一起樂隊吧》,到今年的《我們的樂隊》,總有人說“娛樂至死”的綜藝違背了“搖滾精神”的初衷。
在我看來這無疑是一句令人乏味的廢話,即便“搖滾精神”真的存在所謂“初衷”,那么它從邏輯上就注定與娛樂綜藝體系不兼容。流量為王的時代,它與綜藝只是占據了同一生態位的兩個不同物種;它們去年初次相遇,氣氛偶有尷尬,今年應該好很多。
所以依我說,平視綜藝的力量,才是理解樂隊綜藝的正確方向。
1
那什么叫做“綜藝的力量”?
以去年《樂夏》為例,事實上,當看到新褲子,刺猬,面孔這種老牌樂隊在綜藝流量池里歡騰,一些攀爬至鄙視鏈上端的資深樂迷卻為此感到失衡。他們覺得“痛仰改編王菲被懟”這種荒誕熱搜,是搖滾樂向娛樂的諂媚,節目組精準投擲的中年情懷催淚彈,亦無法讓中國搖滾樂實現涅槃。
但切換至大眾娛樂語境,去年《樂夏》播出后,連我親戚家一個看起來最“沒有理想”,最喜歡每天做“白日夢”的頹廢年輕人,都開始在家哼唱《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和《白日夢藍》——這,就是綜藝的力量。
同樣,看到自己渲染苦悶的作品被大眾沒心沒肺地哼唱,我猜新褲子和刺猬還是應該開心的——這,也是綜藝的力量。
前幾天丁太晟老師發了條微博,說:“搖滾樂迷粉圈化,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下面有條評論很有趣:“《樂隊的夏天》為中國的一些樂隊打開了一扇窗,《我們的樂隊》不僅關了這扇窗,而且把門也帶上了……”
呃,怎么說呢,其實若以虛幻的“搖滾精神”為衡量標尺,那么《樂隊的夏天》和《我們的樂隊》可以說是“五十步笑百步”——事實上,無論是從音樂還是綜藝視角,我也覺得《樂夏》品質更高,但我相信內心深處馬東老師也會同意,《樂夏》和“搖滾精神”沒太大關系。
用葉三老師的話說,“既然號稱搖滾,也就必須捏著張杰欺負欺負。”
2
更進一步講,我始終覺得,“搖滾精神”是個有點迂腐的大詞兒。
硬要定義的話,它就是幾個人和幾個樂器拼湊在一起后涌現出的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在不同社會背景下,它有時表現為自由,有時表現為叛逆,有時表現為痛苦,有時表現為憤怒,甚至有時表現為歌頌。
但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表現為“娛樂”,在綜藝語境下“硬談”搖滾精神,顯得滑稽可笑,這也是去年當搖滾樂初次遇上綜藝氣氛最尷尬的地方。
更為尷尬的是,許多人喜歡自我糾纏在舊時代的濃郁情懷中,熟不知,過去30年中國搖滾樂其實沒那么多“舊”可懷,很大程度上94紅磡只是被樂迷和媒體共同塑造的一個神話。唐朝黑豹魔巖三杰都很棒,但某種意義上,過去30年中國最成功的搖滾樂隊是Beyond。
所以你要知道,中國搖滾樂沒有過真正的輝煌,也就談不上復興。
當你帶著這種視角再來看《我們的樂隊》,或許就能收起傲慢與偏見,順遂過渡到綜藝娛樂語境下的闡述空間。因為《我們的樂隊》里的“我們”根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你們,人家節目里的樂手和樂迷可能沒有特別掙扎和易怒的時候,用馬東勸慰許知遠的話說:“你就不應該知道他們。”
事實上,這檔不應該被文青和易怒者知道的節目,好像也沒大談搖滾精神這種“大詞兒”,就踏踏實實搞“樂隊養成”。
我覺得挺好。
其實最近幾年,娛樂綜藝都或多或少改變了嘻哈和街舞等小眾文化的圈層生態。在飯圈文化的拽動下,最好的結果當然是樂隊生態也能如此,讓市場整體環境更好,產業鏈成熟度更高,Livehouse數量增長,年輕人周末時光選擇更廣。
那么最壞的結果是什么?
我想大概就是搖滾樂越來越難聽了吧。
作者:李北辰,獨立撰稿人,國內數十家媒體專欄作家,曾供職《南都周刊》《華夏時報》《財經》等媒體
評論
評論
推薦評論
暫無評論哦,快來評論一下吧!
全部評論(0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