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家電算不算“恐懼營銷”?
文|李北辰
倘若你去過威尼斯面具狂歡節,一定會發現鳥嘴面具,你大概很難想象,它曾是歐洲黑死病時期醫生們的“口罩”。
在黑死病蔓延的1619年,一位名為Charlesde Lorme的法國醫生,為了避免感染,發明了鳥嘴防護套裝,很快風靡歐洲,鳥嘴能避免惡臭,塞滿了香料與草藥,當時人們相信,它能用來殺死瘟疫,驅除病魔。
說起這個,絕非是控訴前人的愚昧,每代人都鎖死在各自時代的局限性,因為人性相似,所以歷史總能被理解。
我想說的是,無論是黑死病時期的鳥嘴防護服,還是近現代誕生的各種抗生素,為了遠離傳染病,人類已經嘗試了太多努力,有些嘗試,變成后人的常識,有些嘗試,則變成后人的談資。
而無論變成“常識”還是“談資”,通常都會以商業為橋梁。廣告界也因此誕生了一個永恒的主題:恐懼營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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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美國第一代廣告人克勞德·霍普金斯在總結廣告科學的核心原則中說過一句話:“人性是不變的,就像阿爾卑斯山一樣恒久?!?/p>
在行為主義創始人約翰·華生看來,這座關于人性的阿爾卑斯山,大體由三大基本情緒奠定:恐懼,愛,憤怒——恐懼,是深嵌在人類基因里的基礎性本能。
它通常為杏仁核為載體?,F代神經科學基本認為,杏仁核分為中央杏仁核和基底外側杏仁核:前者更古老,負責與生俱來的恐懼,比如蛇;后者更多是后天文化習得,比如醫院,還有對他人的不信任感。
由于細菌和病毒的遁于無形,人類基因對傳染病的負面情緒,更多體現為厭惡,我們厭惡骯臟,腐爛,渾濁,污穢。
我們熱愛“新鮮”。
于是很多“恐懼營銷”的經典案例都與新鮮有關:罐頭開蓋時候的“砰”的聲響;醬料瓶蓋上的白色不干膠;超市門口刻意擺放的鮮花;蔬菜瓜果區刻意用粉筆寫在小黑板上的價格……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消費者產生“新鮮”的錯覺。
許多時候,商家一邊向你描述一個殘酷的世界,一邊向你兜售解決方案,仿佛現實越殘酷,商品越熱賣。就像羅杰斯在“保護動機理論”中所言:一邊呈現一種人們很容易遭受的嚴重威脅信息,一邊呈現一種保護措施,讓其找到“安全狀態”,在他看來,一個科學的恐懼訴求,應該依次設計以下4個方面:
1,威脅嚴重性:該威脅如果真的發生會有多嚴重?
2,威脅易遭受性;該威脅發生的可能性高不高?
3,反應效能:你推薦的規避威脅方案是否能有效降低威脅?
4,自我效能:該方案是否很容易做到?
其中最恒久的案例就是那些“身體羞辱廣告(Body-Shaming Ads)”,從19世紀中葉第一本教大眾怎樣節食的書籍在歐洲出版,“身體羞辱”就開始為各大品牌駕輕就熟,它讓每個人因自己不“完美”的身體而恐懼,它盡量屏蔽掉消費者的理性,讓人們忘記大多數人的身體永遠不可能變成廣告里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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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疫情讓人知道,有些時候,這個世界的確殘酷,的確危機四伏。
于是面對這場全球疫情,全球商家也拿出了各種解決方案。
譬如亞馬遜上就曾出現聲稱能殺死新冠病毒的消毒劑噴霧和清潔劑,亞馬遜上個月也表示:正從其在線市場上清除那些聲稱有助于阻止新冠病毒傳播的產品,并通過電郵通知第三方商家,將把聲稱能夠治療,治愈或緩解新冠病毒肺炎的產品下架。
在中國,“健康家電”的概念也正在風靡:京東家電數據顯示,疫情期間除菌類產品銷售額曾同比增長300%;蘇寧大數據同樣顯示,多款健康除菌類家電銷售額增長曾超過200%,其中消毒柜銷量同比增長205%,洗碗機搜索量同比增長283%,壁掛新風及新風系統同比銷售增長304%。
根據奧維云網的數據,在剛剛過去的2月,消毒柜和空氣凈化器在線上渠道的零售額增幅曾高達515%和334%。在一些地區空氣凈化器甚至出現了個別型號斷貨的情況。
談及空氣凈化器,不妨順便一提,最近市場上就出現了一款宣稱“1小時殺滅99%新冠病毒”的萬元以上的空氣凈化器。
但愿如此吧,只是我總覺得,在更大程度上,不變的人性穿越了400年,讓人類緩解恐懼的工具從“鳥嘴面具”演變為“健康家電”。在這些紛繁蕪雜的“健康家電”中,只有少部分能變成后人的“常識”,沉淀為大眾日常,大多數只能淪為談資。
畢竟并非所有迎合恐懼的新產品都會在恐懼消散后轉瞬即逝。馬丁·林斯特龍在《品牌洗腦》中舉過一個例子:洗手液——事實上,洗手液能大面積取代香皂市場,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利用了人們在禽流感時的恐懼心理,洗手液廠家進行了大量的廣告宣傳,說香皂一個人用完另一個人用,洗手液則能避免這種接觸,于是洗手液成為大眾首選。
不過在《品牌洗腦》里,馬丁·林斯特龍也有說錯的時候,比如他說:“恐懼有一種違背常理但又有趣的黏合力。通過塑造一個共同的敵人,恐懼把人們聚在一起?!?/p>
但從目前世界現狀來看,面對病毒這個“共同的敵人”,人類好像并沒有“聚在一起”,相反卻在相互分離。
作者:李北辰,獨立撰稿人,國內數十家媒體專欄作家,曾供職《南都周刊》《華夏時報》《財經》等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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