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日常的高田唯
撰文：祝士偉
曾經研究過一段時間手法主義（Mannerism），手法主義代表著16世紀晚期對文藝復興古典平衡之美的反抗，主要特點是追求非同尋常的風格，比如變形的空間，拉長的人體等。從藝術發展史角度，手法主義緣起于藝術家為超越古典主義大師而“另辟蹊徑；從社會原因看，手法主義的興起與當時的宗教改革引起的心理狀態變遷有關。
雖然手法主義已經過去好幾個世紀了，但有時候還是會莫名其妙的，把手法主義這個詞與高田唯聯系起來，雖然兩者風馬牛不相及。
在日本，原研哉、佐藤卓這些設計師將正統的平面設計推向一個高峰，并獲得巨大的國際聲譽，作為新生代的高田唯，卻沒有延循正統路線，而是走向了民間，走向了反傳統，他開始在設計中選擇似乎毫無設計感的字體、有些莫名其妙的插圖、沒有章法可循的版式，但是文字的排列組合似乎又花了很多心思，印刷制作中又包含著細膩精致的技巧……高田唯的設計，帶著明顯的對日本正統設計的叛離特質，也像是面對日本經濟與文化轉型所做出的一種策略性回應，這一點似乎與當時“手法主義”的誕生有異曲同工之處。
一切的表象都有原因，高田唯設計背后的成長動因，也是有跡可循，甚至說，他的學習和成長經歷也是偏離式的。他高中入學考試失敗，于是只能進入夜間定時制高中讀書，后來在大學考試中又失敗了，面對挫折，他開始反思人生，或者迫于無奈，開始想成為一名平面設計師，于是進入桑澤設計學校夜間班開始修讀設計……試想如果高中、大學考試若一帆風順，今天的高田唯，會不會是一個平面設計師，可能還要打一個問號。2011年對高田唯也是一個轉折點，這一年發生了東日本大地震，他的父親高田修地（知名平面設計師，原研哉的老師）去世，他在設計上也陷入迷茫，那時候街道上隨處可見的“天然設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去觀察路牌箭頭、店鋪搬遷地圖的設計、櫥窗里的招貼……“在這里，雖然沒有想做的更美的態度，但這種不讓人們產生混亂，為了能正確引導的心情，這種地方讓我深受感動”。
于是，朝著“民間設計”的方向，高田唯設計了2017年JAGDA(日本平面設計協會)年鑒，封面插圖找平山昌尚畫了一個風格很幼稚的笑臉圖案，像是對日本平面設計正統風格的譏笑；他在JAGDA新會員宣傳物的設計中，嘗試應用了沖突的顏色，變形的字體，以及很違和的版式；在個人展覽《游泳展》海報設計中，他故意采用模糊的照片，搭配難以形容的模糊插圖和奇怪側臉；他設計上海《潛水展》海報的時候，直接把在中國隨處可見的摩托車擋泥板用作畫面主元素……談及為什么要這么設計，他說“我想把這些基本被認為是消極的事物，用我自己的美術感覺稍做修改，也許可以變成更有趣的表現”。的確，在高田唯的設計粉絲群中，他做到了，正是這些陌生化的設計語言，激發起大家對設計的好奇心和莫名心動的感覺。自從2018年高田唯上海“潛水展”之后，他就被設計評論家們冠以“New ugly新丑風”的稱號，但是在平面設計史中其實并沒有一個所謂“New ugly新丑風”的存在，而高田唯的設計，除了那些奇怪吸睛的元素，也包含著精巧、講究和清新的一面，他的設計，其實是無法和丑直接劃等號的，甚至有人說“高田唯的作品，完美踩在我對設計的想法上，自由又快樂，請看看他的作品，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究其動因，就像他在演講中談到的“單單只把東西做得更美觀，這樣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我要探尋一條如何將設計表現的更生動的路”，所以，高田唯關注的，并不是如何去滿足外界的期待，或者對設計傳統的傳承，而是通過一個人“手法主義”式的探尋，完成自我的設計，同時也博得行業的認可，19年高田唯憑借《一日一花》北京展的海報設計，贏得東京藝術指導俱樂部獎，這是他堅持自我的勝利，也是一種設計突圍策略的成功，就像《關系美學》中闡述的“設計所關心的根本問題不是我如何設計外部世界，而是我如何進行自我設計，或者說我如何應對世界設計我的方式”。
作為設計師的高田唯，除了做設計，也在東京造型大學做老師，在課程中他希望學生能擺脫常規，學會用不同角度看事物；他還涉足音樂領域，為東鄉清丸出版唱片……好像在不斷跨界做一些讓設計和生活更生動的事情。
關于什么是設計，高田唯認為“去觀察誰都不會看的地方；相信自己所認可的事物；認識到自己的長處與短處，去活用它；發現并察覺到身邊的小小的幸福；試著接受、想像和思考與自己不同的人、不同的文化和不同的見解；真正使人充實的不是物質，而是讓心靈和思想變得豐富的行為。這些都是「DESIGN」”。
參考——
《作為精神史的藝術史》，德沃夏克，北京大學出版社
《日本設計六十年》，內田繁，中信出版社
《關系美學》，尼古拉斯·伯瑞奧德，金城出版社
《從前面看，從側面看，還是從下面看》，高田唯，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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