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厭女癥”女性的自白
近幾年,隨著#girshelpgirls#(女性互助)的浪潮涌現出了一股與之截然不同的勢力。它被冠以“極端女權”的稱號,卻實則與女性主義背道而馳。它的呈現形式多種多樣,但內核卻是相同的:在父權社會中,女性對女性生出的厭惡。
上野千鶴子的《厭女》就指出:“在性別二元制的秩序里,深植于核心位置的,便是厭女癥。在這個秩序之下,無論男人女人,無人能逃離厭女癥的籠罩。”
相比男性的厭女,女性的厭女有更為微妙、復雜的一面:厭女的女性會通過把其它女人“他者化”的方式,來達成邏輯自洽——來證明“我才是好女人”,”我才是真正的女人”。比起指控女性的厭女行為,也許我們更應該思考,為什么這樣的現象會出現?
如果一個女人只能通過成為爹來獲得勝利,那這到底是女人的勝利,還是爹的勝利?
【婚驢】
她今年29歲,爸媽已經催婚7年了。
她在二線城市整租一套老房子,有自己的陽臺和廚房,但因為大小周加班,她其實不太會做飯。她每天閱讀新聞,對外賣的食品衛生和營養有很深的見解,但每天晚上九點半,她仍然準時打開手機,苦惱著今晚吃什么。
她的衛生間淋浴處沒有扶手,每天晚上洗澡她都會擔心不慎摔倒后,在一個人的公寓意外死亡。她也會自嘲般地猜測,親友會在幾天后發現異常來找尋她的尸體。
她談過一個男朋友。
但她從不談論他。他為什么離開她,或者她離開他。我們不得而知。
我們只知道她從此再沒談過戀愛。她開始連續加班。每個月月底她最期待的莫過于銀行賬戶里向上輕微攀升的六位數字。她數學不好。但她喜歡數字,和數字所能給予的那種,不輕易被剝落、被抽離的安全感。
她不能回老家,她不能過沒有優衣庫和星巴克的生活。
她擁護她(從小紅書上努力習得)的生活方式。就像她擁護她存在本身的意義一樣。
所以,當她看到情感博主又在鼓吹降低期望值,她感到了釜底抽薪般的冒犯。
她切換app,打開豆瓣,上傳截圖,狠狠敲下配字:
“姐妹們,又有婚驢在犯賤了。”
【男寶媽】
她愛用金雪表情包。
她在內娛子孫滿堂。
她有一窩的崽崽,寶貝,親閨女。
她今年21歲,在一所985,糾結要考公,還是要出國。
她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紀。加了幾十個群,在廣袤的互聯網,結交了一幫足不出戶,但對世界了如指掌的朋友。
她可以和天南地北的朋友聊天文地理,但逢年過節、親友相聚的飯桌上,她都啞口無言。沒人關心她的畢業論文的進展,只有三姑六婆會逮著機會就探聽一些薛定諤的校園愛情。所以她樂得隱身在一邊,幫表姐照看那個兩歲半的小侄女。
她很喜歡小侄女,她也很喜歡表姐。但她不喜歡生下小侄女以后的表姐。那個仿佛一朝脊椎就被壓彎了半寸的女人,一邊黯淡下去,一邊又生出三頭六臂,喂養、清掃、爭吵、并繼續朝九晚六。
她抱著小侄女坐在角落,把對男性親族高談闊論碳中和的表姐夫,和被女性親族勸誡如何正確備孕二胎以產男嬰的表姐,盡收眼底。
她百無聊賴地打開手機,在微博上看到一則男孩被母親帶進女浴室的新聞。
小侄女牽著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她轉頭看她,她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她咬了咬牙,憤懣地在一片節慶的歡喜中,敲下留言:
“什么男寶媽,也太惡心了吧!”
【嬌妻】
她來自云南,春暖花開的地方。
但她如今借住在北京舅舅家,已經小半年。父母費了好大力氣,把她送進現在這所學校。他們指望著她擠過高考的獨木橋,走上人生的陽關道。
她才17歲。但她什么都知道,她什么都懂。所以她就像他們希望的那樣,把所有精力放在應該放置的地方。起早貪黑,不過周末,把自己埋在五三里。
她失去了自稱小鎮做題家的資格,但也無法在周日一大早和北京本地同學們一樣相約騎去城郊曬太陽。
物理上來說,她其實不差那三個小時。心理上來說,她比誰都需要那三個小時。
365日,日日如一:伏案,灰頭土臉,制造一些費盡全力的假象,換取一些心安理得的睡眠。
當她的同學們吊著京腔熱情地向她細數全京城最正宗的豆汁兒時,她想的是,十年后她能不能擁有同樣的熱忱,以同樣充滿底氣的姿態做出那樣理所當然的推薦。
十年不夠的話,二十年。
因為北京的霾,她會瀏覽小紅書尋找低廉但有效的護膚裝備。很偶爾地,她會掃到曬結婚證和房產證的女生,日常發一些三里屯吃喝、小心機妝容,和OOTD包包。當然也少不了隔天一則戀愛筆記,羅列一些他很愛我的佐證。
她沒談過戀愛,但她不覺得自己不懂。她堅信那些十倍柔光的照片,和愛情無關。但她沒有時間和誰探討,或者辯證。她只會在自己的豆瓣主頁上默默打下一句:
“受不了一些嬌妻。”
【女爹】
她是女的。
她讀博士兩年,過年就27了。
這兩件事分開看沒什么,合起來好像就非常了不得,不然她的名號在江湖上也不會有這樣震懾人心的作用——
她就是傳說中的“女”博士。
而且她不是那種“有用”的博士。她不研究核能,不懂得電路,也對疑難雜癥束手無策。
她是那種堅持把無用包裝成有用的,以此來治愈無用的博士。
在越來越混亂且面目全非的信息流里,她是為數不多的,仍然堅持每天定時定點讀取新聞、竭盡所能抗拒推送的古人之一。
她讀新聞會哭。無論災難發生的距離遠近,無論悲劇主人公的膚色深淺。她努力心懷天下,但她被分配到的寢室里連一個多余的行李箱都裝不下。
她很容易被冒犯。她認為被冒犯是她的職責所在。她覺得自己有聲音,而有些人沒有,她就要替那些沒有聲音的人發出聲音。可怎么辦,她發出的終究是她自己的聲音。
她沒有辦法,她沒有答案,所以她選擇了象牙塔。只有在這里,她可以只提出問題,并佯裝為回答而努力。
她沒有正確答案,但她對所有的錯誤火眼金睛。所以她在所有學生們請求她簽署的聯名信上署上她不值一提的姓名,就像她在媒體約稿的文檔里從不停歇地批判著:
“一群口口聲聲為了女人卻在不知不覺中鞏固了父權的,女爹。”
你如何看待女性厭女?
作 者 | 菜乙己編 輯 | 王朝靖配 圖 | 張凱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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