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性縫上胸口，“性感”變成了禁區
01
上個世紀70年代，李翰祥導演在邵氏開創了“風月片”。
一時間，風月女神頻出，成為一代人的“性感啟蒙”。
電影里，那些女孩眼波流轉，大肆裸露身體；電影外，她們名震香江，卻也背負了一生的罵名。
有個叫胡錦的女演員，在《金瓶雙絕》里還原了“潘金蓮倒掛葡萄架”的名場面，賺足了名聲和鈔票。后來她息影，回到臺灣創業，看似“從良上岸”，但鮮有人知道她的后半生，始終活在潘金蓮的陰影之下：
女兒在學校，會被同學笑話“潘金蓮之后”；老公任職的電視臺，收到觀眾雪花般的投訴；還有人傳她早早得了艾滋，還傳染給了家人……
初代性感女郎，大多都是這樣的下場——
敢露，你就做好賠上名聲、尊嚴的準備，甚至家人孩子都要被連坐。
2015年，演員包貝爾和包文婧在巴厘島舉辦婚禮，身為伴娘的柳巖，險些被一眾男明星扔進水池。那天，她穿的是薄紗禮服。哄笑聲里，柳巖不停呼救，最后被賈玲攔在水池邊，才免于走光。
這場鬧劇隨即刮起一陣輿論風暴。人們想到柳巖“性感”的熒幕形象，總是酥胸半露，濃妝艷抹。于是，不少人說她自導自演，賣慘炒作。
因為性感，她不再是一身清白的“完美受害者”。 事業線是供人賞玩的，不分自我展示還是當眾扒光。
02
你看，五十年過去了，“性感”二字背后，還代表著各種含義： 傷風敗俗、人盡可夫、浪蕩……女性只要沾染上，就是自甘墮落。
它也代表著無差別的危險系數。
因為性感，你的身體無需再被尊重——
90后應該都記得阿朵吧？
在那個網絡不發達，談性色變的年代，阿朵帶著她的魔力挺廣告出現了。
“魔力挺，一穿就挺。”
這句廣告詞，在購物頻道反復播放。 廣告里的阿朵，笑得明艷燦爛，搖搖晃晃的鏡頭，從上至下俯拍，大肆展覽著她的曲線。
性感是她的奪命武器，也為她換來了鋪天罵名。
那幾年，只要她在舞臺上表演，攝像總會想盡辦法拍她的裙底；媒體報道她，也要打上“露點”這種博眼球的詞匯，盡管點進去，只有幾張捕風捉影的照片。
因為性感，你的才華、人格，全都要讓位給性征——
蔡依林，演唱會上的高難度動作被p成表情包，黑粉用生殖器造她的黃謠。沒人在意她零基礎轉型唱跳歌手的努力。性感抹殺掉了她的人格，讓她變得面目模糊。
因為性感，她們的人生都變成了困難模式——
風月女郎們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證。 一朝風月泥潭滾過，就永遠不能翻身。然而人性的陰暗或許就在于此。人們一面高舉道德大旗，一面又拿她們發泄私欲。
風月片盛行的年代，一個叫邵音音的女演員曾嗤笑過當時的觀眾： “上午進電影院選一部看，邊看邊指著大熒幕，罵她們下賤不要臉。中午出去胡亂塞個菠蘿包墊墊肚子，然后轉身去看下一部。”漆黑的影院里，人性一覽無余。
男人把女性的身體當作容器，盛滿自己隱秘的欲望，再用道德權威將其毀滅。
03
到了今天，“性感”變得更加諱莫如深。
昔日走性感風的女明星，紛紛與之割席。
風月片女郎，穿上了脫掉的衣服。她們走向家庭，走向正統電影，絕口不提出身，千禧年后的性感女明星，也學著隱去這一標簽。
阿朵出現在《浪姐》，已經變成了非遺傳承人。她穿上民族服飾，遮住身體曲線。圍繞她的女性特質，也從性感變成了“溫柔、強大、清醒”。柳巖不敢再提性感。她在采訪里說：“我不想再做一個被物化的女藝人，我也開始自我檢討了。在這個時代，我認為我不適合過度的性感。”
而后起的女明星，則開始縫起了晚禮服胸口。
艷光四射的年代結束了，人人爭當女德標兵。
于是，我們對性感的接受閾值，越來越低。
張天天早戀被曝光，受到網暴的卻是他女朋友。只因為合照里，她穿著吊帶。于是“風塵、太妹”的辱罵，就接踵而來。
李冰冰的第一條抖音，因為穿著深V禮服，被罵“帶壞小孩”。
人們抨擊性感，好像自帶絕對的社會正義性。
“性感有罪論”，演化成了中文互聯網上的討伐霸凌。
世人沾沾自喜，把女性推向的牢籠。
性感的表達權，也在逐漸喪失。
其實，性感并不意味著低俗。
食色，性也。
正視性感，不是用“高級、純欲、ins風、辣妹”代替它。
而是拒絕性感的污名化，正視身體美好的曲線，并將展示身體的自主權還給女性。
2018年，王菊為Mac的七夕活動拍攝了一支炫酷短片《全程獵愛》，逆女團審美、走歐美性感風的王菊，紅唇黑裙與男模互動，性感又帶著色氣。傳統女性特質也可以凌駕于男性之上，愛情狩獵也可以以女性為主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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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她在綜藝節目里，聊到“性感”說的這番話：不為取悅別人，真實地由內而外，不會有任何羞愧。
“事業線”，在男性凝視下充斥著曖昧的含義，暗指女性“借胸上位”。
2017年，香港婦女基金會聯合智威湯遜香港辦公室推出了“#我真正的事業線”主題運動。
他們請來了幾位本地杰出女性為活動代言，并（以粵語）講述自己的“事業線”（其實是指成功職業生涯）故事，包括奧運游泳選手歐鎧淳（Stephanie Au），斯諾克世界冠軍吳安儀，富而德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兼中國區主席高育賢（Teresa Ko）等。
這張抽象的粉色乳溝海報，是對女性身體自主權的正名，“性別特征”不該成為抹殺女性智慧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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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內衣品牌伊維斯聯合新世相，采取類似的形式，邀請到余秀華等六位來自不同行業的女性共同拍攝了一部態度短片。以被命名的展品為由，6位女性分別表達了對不同女性議題的看法，涉及到生育、美與性感等多個方面。
美，甜蜜而危險
它均勻用力
拉出明亮的感嘆
和讓我心醉的弧光
/
我不需要你愛我的身體
我愛我的身體就可以了
/
我的身體性感
我的靈魂更性感
這是屬于新時代女性的“性感宣言”。她們毫無保留地接納自己的身體，不再為流言困擾。
不把“性感”當作公共議題雷區，才是對“性感有罪論”最好的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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